• 2011-07-24
• 中國時報
• 吳淡如

親愛的孩子：媽媽有個朋友，有個和妳差不多大的孩子。

有一天她跟我說，她買了一整套幼兒識字教材，價值好幾萬塊。

「有需要那麼早識字嗎？」我問。

「我希望他將來喜歡讀書。」她說：「不要像我一樣，從小把讀書當成苦差事。唸得好辛苦。」

她是全職的家庭主婦。夫家提供很好的經濟支援，讓她可以安心的在家專心的帶孩子。但她活得比我緊張忙碌得多，孩子不到兩歲，她就忙於帶他去各種幼兒補習班，每天還要按時讓小孩讀字卡，已經在幫孩子找幼稚園，甚至想要買房子，讓小孩搬到優質學區去，將來可以輕鬆的唸明星學校。她最近很焦慮，因為孩子常會把舌頭吐出來，她怕他咬到自己的舌頭。所以，只要孩子不小心吐出舌頭，彈他的鼻子以懲罰他。

「妳有沒有覺得，妳把自己弄得很累啊？」我說：「你一直都想為他好，但做的事都對他不太好。」

她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。

「妳難道不擔心孩子將來不喜歡讀書嗎？」她問我。

「妳自己喜歡讀書嗎？」我問她。

她搖搖頭。她說她除了服裝雜誌之外，什麼都看不下去。

我沒有再說下去。

我的想法是，如果一個媽媽沒有真心喜歡一種東西，那她怎麼能讓孩子真心喜歡它呢？

我從小喜歡書。倒不是因為我媽喜歡讀書。而是因為我在書中發現了另外一個世界。一種會讓人內心感到喜悅的樂趣。

當我是個很小的孩子時，我就已經喜歡上書了。我很早就把爸爸書架上的言情小說讀完，我也很喜歡看媽媽收集的食譜，只要有字，我都不會放過。妳會知道，人類的交談雖然都在使用文字，大部份是瑣碎而無聊的，大人們講話常常不脫柴米油鹽、誰家的狗咬了誰家的狗、誰家的姑姑說誰家的嫂嫂那些事，重覆又重覆，再豐富都是沒有意義的資訊而已。而在書中，妳可能發現，智慧和奇想被記載下來。書是一扇門，帶你通往神奇世界，妳會像掉入樹洞裡的愛麗絲，或變成可以進入鯨魚肚子裡的小木偶，沒有人能夠阻擋妳長成什麼樣子。

書一直在拯救我。

大人的腦海裡只有「有用的書」和「無用的書」，有用的書通常指考試用書。這個區分法很無聊，妳會慶幸媽媽並沒有這個分野。我從小到大唸的最無用的書，其實都是考試用書。

話說，如果妳真的在書中發現樂趣，那麼，要把所謂的書唸好，都是很簡單的事。

有一句成語叫做「揠苗助長」，我認為，如果一個孩子從小被強迫讀書，他一定不會真的很喜歡讀書。被強迫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真正的方向。

孩子悄悄生長，他們在環境中學習。媽媽愛打麻將，他們一定會變成高手，媽媽愛書，孩子不會恨書。

如果媽媽不焦慮，孩子也不會緊張；如果媽媽不習慣咆哮，孩子也不會習慣尖叫。

太早學會很多東西的孩子，只是媽媽的炫耀品。媽媽愛妳入心，不想要展示妳的聰明。